很久不見米老排上msn了,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心上,盡管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,但是我還是不相信,總想著過幾天給他打電話,還能聽見他爽朗的笑聲。
今天實在忍不住,撥了他的手機,已然停機了。我知道這一天可能要來,我給一位跟他熟悉的本家妹妹打電話,也停機了,給她msn留言,讓他看到盡快幫我打聽老排的消息,或許他隨父母回鄉(xiāng)療養(yǎng)了。
最后還是忍不住在Google搜了一把,因為有很多朋友給都在關心他的健康。搜出來的是他的導師許紀霖先生、程映芳教授的給他的悼文。
這一天終于來了。
我認識老排是在2003年的非典之后,彼時我在上海,當時華師大發(fā)生了一件"校門事件",鬧得沸沸揚揚,單位讓我去采訪,而米老排則是這件事情的發(fā)起者。
我給米老排留言,然后網上聊天,理所當然的,我的稿子被戴上了和諧口罩(那時候應該是戴了3個表的),但是和老排卻成了朋友。
在老排燦爛的笑容里,其實很難想像他是一個骨癌的病人。但是聊到深處,他還是很清楚自己隨時都會"掛"了。米老排是一種耐火的林木,常被種植做防火林,顯然,他也希望自己跟米老排一樣燒不死,生命長青。
2004年的春夏,我因病前后有幾個月賦閑養(yǎng)病的日子,那也是我跟米老排來往密切的日子,我去華師大看過話劇,在他家里吃過他燉的雞湯,還參加過他的一個party。
在燦爛的笑容背后,他還是藏不住對死亡的恐懼,這讓他對任何愛情都猶豫不決。于是我做了他的愛情后援團,出謀劃策讓他去追心儀的女生,那是他每個字里都蹦著笑聲的日子。
某次,我在華師大校門口遇到一個賣大刀的,西北兵工廠出來的80公分長鋼刀,于是買了一把。晚上八九點站在黑乎乎的馬路上等他接我去他租住的房子喝酒,他見我笑了好久,說我像個劫道的,像個戴眼鏡的張飛,問我有沒有收到買路錢。
那年冬天我搬家的時候,他還來幫忙搬東西,并且拎了鞭炮來沖一年的晦氣。2005年6月,我離滬北上,他也曾專程來送我。隨后他入許紀霖先生門下,成為許先生的博士研究生。
在北京我們還是經常msn聊天,他是那種博學、善良,內心一團陽光的男人,跟他聊天也是快意的事情。再到2006年春夏,老排說他要動手術了,這次可能要掛了。我大悲,在新聞評論部四樓的洗手間失聲痛哭。每天擔心噩耗會傳來,所幸他手術很成功,并且很快出院。
2006年10月,我去杭州出差,專程繞道上海,在徐匯醫(yī)院的腫瘤病房看他。當我捧著一束百合出現在腫瘤病房門口的時候,他的笑聲又起來。
當時他經過前后幾次手術,多次化療,頭發(fā)已經全脫光,顯得腦袋很大,眼睛深陷,手也顯得干瘦,且有些冰涼,與16個月前迥然兩人。我讓他使勁握我的手,還有一些力氣,我說勁兒挺大嘛,下次我回來可以一起去踢球了。
但是彼此都知道這種可能已經微乎其微,盡管前一年他手術切除了腫瘤,但是癌細胞已經向骨髓擴散,只能靠化療了遏制了。死亡的陰影,生命深處的痛楚已經不能碰觸了。
于是我們開始東拉西扯聊別的,其間他服藥一次,當時我想給他買飯,他已經不能吃外邊的東西。
大概不到一小時,因為不想打攪他休息,我起身告辭,說了些祝他早日康復的話,有時間出差我還會再去看他等等。我退著出門,看著他瘦弱的身體,盡量用笑容和他作別,退到門口時扭頭向外,眼淚已經唰唰的下來。
此別已成永訣,2007年2月28日,我親愛的朋友米老排悄然離世。
2003年我給一位仙逝的長者寫悼亡的文字,米老排說淡淡地說沒準哪天就是我了。我想起蘇軾的詩句,已約年年為此會,故人不用賦招魂,心中凄然。
已約年年為此會,故人不用賦招魂,天地曾不能以一瞬,況乎人?然斯人已去,終歸要文字記下我們的交往,留下彼此生命的印跡,并且隨著我們的生命灰飛煙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