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曾多次在國內及國際大賽中奪魁的超級模特徐倩,受聘從山東來到云南麗江,原本是為了幫雇主拍些民族服飾照片回去,用于新開民族服飾店的宣傳。結果最后,竟就此香銷玉焚在了美麗的麗江……
探幽徐倩,打開她生命中的三重世界:家庭、情感、工作,很容易產生一種直覺:在這幅從搖籃到墳墓的畫卷上,出現了太多的留白。
家是起點。
徐倩每次回老家都要坐上近5個小時的大巴,從繁華的青島切換到貧窮、干燥、空氣中能嗅出灰塵的滕州。這座曾經的“三國五邑”之地、不可一世的“滕小國”、備受尊崇的墨子故里,似乎早已被人遺忘。
這樣的一座小城里,徐倩絕對是家喻戶曉,1米8的姑娘走到哪里,總會有人跟她打招呼,噓寒問暖,而不論什么時候,徐倩總是抱以“呵呵”的笑聲。她愛笑在當地是出了名的。
除了身高,徐家在滕州再沒有一點讓人仰視的地方。這個家太過簡單:75平米,沒任何裝修,地上鋪著5塊錢1平米的釉面磚。47歲的父親徐光利是兗州礦務局化肥廠的保安,干了30多年,廠里上下老小沒有不認識他的:實實在在的山東漢子,話不多,只管做事。母親劉會珍下崗好多年了,按月去領微薄的津貼,有時幫自己的大姐看看店,掙點小錢。大姐是賣電動車的,火過一段時間,現在也不行了。從電視里他們找到了理由,說是美國的金融危機刮進了滕州。
電視,現在成了徐光利和劉會珍唯一的消遣方式。北方的嚴冬,屋子里冷得像個冰窖,家里沒有空調,也沒有電暖氣,兩口子一吃完飯就馬上鉆進被窩,看看電視劇和新聞。這臺29寸的電視機剛買不久,是徐倩的姨媽買了送給他們的,原先那臺海信電視還是上世紀80年代買的,破舊得連灰都不想撣一下了。一臺最小型號的電冰箱是修家電的同事送的,為了省電,現在也不用了,放在屋里當個擺飾。
徐光利曾給女兒設計了這樣一條安穩(wěn)道路:初中畢業(yè)后去上魯化技校,然后分回廠里工作,跟自己一樣拿份工資,接下來結婚、生子。
如果沒有化肥廠組織的那次文娛表演,徐倩應該正沿著這條畫好的軌跡順利向前。初中畢業(yè)后,徐倩因籃球特長被破格錄取到當地最有名的滕州一中。在滕州人眼里,孩子進了一中,才有資格想象清華的門。但是,靠籃球特長進去的徐倩并不是塊讀書的料,在尖子扎堆的一中,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,徐光利也沒奢望女兒能考上大學,第二年,他就幫徐倩辦了手續(xù),從滕州一中轉入魯化技校。
徐倩高二那年,廠里搞活動,缺幾個走模特步的女孩。所有人都知道,徐家的姑娘個子高,人也水靈,而徐光利也是想都沒想就讓女兒去給廠里幫忙。作為一名老職工,徐光利對化肥廠是有感情的,況且,女兒將來也想留廠工作。偌大的工廠,平時的工作辛苦而又乏味,搞一次文娛活動能讓全廠人興奮一下,何況,這也被認為是“替家里長臉、爭光”。
參加這次演出的都是工人和學生,沒有一點模特基礎,為了讓這臺全廠關注的表演“相對專業(yè)”,廠里專門從棗莊請來了舞蹈專業(yè)出身的耿老師,讓她帶著這些青春少女一遍一遍走貓步、轉身、擺造型。
耿老師相中了徐倩:這孩子天生是做模特的料,不是做工人的命。她找到徐光利,希望能把徐倩送到菏澤去參加比賽,并承諾“全程免費輔導”。
現在,徐倩的人生道路出現了岔路口:要么繼續(xù)按原計劃向前,畢業(yè)后做工人然后嫁人;要么按耿老師的說法去練模特,從此站在鎂光燈下,享受鮮花掌聲。徐光利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。
已經60多歲的耿老師很器重徐倩,她把徐倩帶到家里,吃住全管,強化訓練了一個星期,然后領著孩子去菏澤參賽。耿老師說,徐倩就是她做了一輩子的夢。最終,夢想照進現實,徐倩獲得了最佳模特獎。而就在比賽過程當中,一位更高級別的伯樂相中了徐倩。他叫楊軍,青島東方麗人模特學校校長。徐倩獲獎后,“楊軍專程來到棗莊”,希望徐光利能讓他把徐倩帶走。
徐光利抹了抹臉上的淚水,開始帶著笑回憶徐家最為光彩的那段歲月。這種喜悅,與女兒離世的巨大悲慟完全區(qū)隔開來,他舒展開額頭的道道皺紋,一下回到了過去的美好時光,像過去與街坊炫耀女兒光鮮時一樣的眉飛色舞。
可以想象,如果沒有那次廠里的演出,如果沒有那位熱情到讓人不能拒絕的耿老師,如果沒有楊軍和“東方麗人”— —女兒應該畢業(yè)進了化肥廠,開心的笑聲應當時常縈繞耳畔。
現在的徐光利,更多是痛苦和后悔;蕪S女工與T臺的模特,他覺得前者是那么的美好:簡單、樸實、清清淡淡、平平安安。